- 葡萄柚
- 须佐之男 x 荒
- 现代Paro,即将升入大学的须佐和年长一岁半、念文学的荒
- Warning:骨科,双性,性器官描写
- 本文相关小知识:日本水果价格普遍偏高,由于通过摄入新鲜水果所能摄入的维生素有限,才导致各种营养补充剂在日本风行。
天照新买了一整只葡萄柚。
她向来风尘仆仆,这次撇下被包装纸裹得十分圣诞礼物的果实,一只耳朵灌着上级随饼干似的要求,另一只耳朵飞着夏蝉得寸进尺的噪音。须佐本来要同她分享自己制定周密得毕业旅行,见天照的脸色塌得越来越深,便转了弯,仔细打量那只葡萄柚。
他人对天照的评价总是“雷厉风行”、“铁面无私”,但须佐和荒总觉得最贴合在自家长姐的应属“任性”。荒斟酌片刻,颇为文学地形容道,阿姐的思维如斑斓星辰,以凡人的眼是看不出星屑彼此间以怎样奇妙的方式相连,须佐掐头去尾一翻译,知道兄长说的是对方行事不依逻辑,只按心愿和突然袭来的灵感,但也摆作听不懂的模样,转而夸赞起天照对家人的照顾体贴入微——自然指的是丰厚的物质支持,而非亲身陪伴。总之,这任性的体现之一便是驰骋职场的天照倚仗自己丰厚的薪资,时不时带些昂贵或“富于内涵”的事物回家。这次的手信之一,便是这昂贵的葡萄柚。
他仍记得第一次尝到葡萄柚的情境:严格来说,只是尝到葡萄柚口味的汽水。作为消暑的热门,冰镇果汁总陈列在便利店窗前最显眼的位置,不一的颜色排列成人工的彩虹。那时须佐不过五六岁,指着离自己高出一整个木板凳的玻璃瓶说,“我想要这个。”
“葡萄柚……”挨着他的荒将文字念出来,“是新口味啊。”
小孩子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可不逊于难哄的猫,比须佐长一岁半的荒虽然才读二年级,但却从和幼弟的朝夕相处中悟出了这与行星运行轨迹等价的真理,一张揪着短促马尾的小脸板板正正:“买给你是没问题的,不过……今天份额的零食就用掉了,睡觉之前也要记得好好刷牙。”
他边说边掏出印着水蓝色小鱼的零钱包,那是自己和须佐共用的,拗不过眼泪花花的幼弟的自己每次结账时看到那绣得圆鼓鼓的图案,都像看到真正的鱼般皱起鼻子。然而无论怎样,荒总会答应弟弟的请求,同收银员说了“非常感谢”之后,荒便将那凉滋滋的汽水递给了须佐,并考虑起回家后,要将这小麻烦的零食新藏在哪处。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长姐提高的声调将记忆中的玻璃瓶撞成一片腾着热气的海,须佐才注意到天照已经甩掉电话,正在门口穿鞋。
“又有工作了吗?”她点头,又摇摇头,全然是一朵蔫掉的向日葵,只有被打理整齐橙金的长发强撑着作为职场女强人的凌厉和庄重。“实在抱歉,本来以为无论如何,至少能住一晚。”
昨日刚收下高中合格证的须佐也不再是当年会因零食被藏就惹别扭的小孩,他得体地宽慰着难得坦诚愧疚的长姐,语气很是轻松:“没关系,哥哥晚上就回来了。到时候我们会拍许多照片,你可不要看见后嫉妒我们。”
他没注意到天照的神色顿了下,配合着拌了几句嘴后,门不情不愿地阖起。窗边缘钩着的弯月风铃偶尔划在再度空旷的室内,和搅动汽水的冰块一样清脆明透。荒不喜荤腥,又是这样的酷暑,不如做些冷荞麦面,再冰一壶鲜榨果汁吧。包装撕裂的刺刺声和剜进果肉时变钝了的刀落声相和,暧昧丛生。
冷荞麦面大受欢迎——尽管餐桌上只有须佐和荒两个人,其中还有一人是掌勺的厨师,仍不妨碍须佐从荒进食的小动作中得出这一结论。然而那取自珍稀材料的果汁却受了冷遇,含在一片娇艳橘粉中的冰块被晚风中热烈的暑气撞散了,落成杯底圈着的一连连水珠。他不记得荒不喜欢葡萄柚。尽管印象中自己买葡萄柚汽水时,还未成为此刻这样沉稳、处变不惊的兄长脸上也泛起些期待的蔷薇色,沿着街道那串望不到尽头的鹅黄色灯光走时,旁边小口小口啜着的荒看起来无比幸福,但那毕竟同母亲一样,和泥土相偎着睡去了。成年后的荒也不再对海鲜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烹熟的鱼虾蟹偶尔也夹几筷子,若是昔日对鱼生之类的厌恶转嫁到了葡萄柚上,也并不值得惊奇。
自认为逻辑推理缜密的须佐决定先承认错误:“哥哥是不喜欢葡萄柚吗?”
荒的脸色则像是蛋糕上被涂出了一点边缘的奶油,只顿了一下后,他又将那出格的痕迹修复如初了:“并没有这种事,为何这样说?”
“那杯果汁你到现在还没动过,虽然说姐姐买东西确实太自由随性了些,不过在我印象中她买的都是每个人都会吃的东西,”他说着边清点起来,“上次的神户和牛烤出来的效果就很好,完全不会油腻;抹茶羊羹也是,难得见你主动说自己还想再吃什么。”
“……所以说,我并没有不喜欢葡萄柚。”利落打断须佐继续列举的荒重复道,他又伸手碰了下杯壁,解释道:“其实我没有觉得很热,也无需这种东西来消暑。不要浪费阿姐的好意,全部给你便好。”
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谎呢?将最后一只碗冲净泡沫后,须佐听着浴室中浠沥沥的水声想着。荒的体质是三人中最弱的,除了冬季要裹得暖和些,夏季也受不得热,因此还未将体察关切进修到致臻化境的须佐在挑选床褥上格外有“大人样”,留给兄长的夏凉被总是轻薄柔软,其他季节都腻着荒当小尾巴的他,只有在夏季才会听话地睡自己的房间。荒说自己并不怕热时,鬓角的汗十分挑衅地顺着没淋湿的长发落下,洇到皮肤上不见踪影了。作为胞弟,多年来荒对着他嗜爱海鲜的口味皱眉阴脸,也不曾隐瞒过自己的偏好,难道在外念书真的会在无意中离间二人的感情吗?在偶尔发出叹气般转动叶片声响的空调下坐了半晌,须佐才意识到荒进浴室太久了。
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站在浴室门前敲门了:“还醒着吗,哥哥?”门板后的蒸汽顺着底端的缝隙流出,蔓成了更广阔的记忆海洋。从有记忆起,只有身为兄长的荒穿着干净的短袖短裤给自己洗澡,无论须佐怎样撒娇,荒只会温温柔柔地说作为哥哥应该承担照顾人的职责,而不是被还没自己高的须佐照顾,随后抱着填了换洗衣物和毛巾的篮子进了浴室,又崭新而洁净地出来。其他同性友人所讲的“兄弟间失了分寸的打闹”犹如天方夜谭。须佐并不怀疑荒对自己的深爱,但年龄越长,他对往昔的回味也便越苦涩,如同自己偶尔邂逅的绮丽却无法言说的梦。
好在荒回答他的声音无比清醒,然而即使隔着水雾和门板,须佐也听得出那平稳的声音中被什么划乱的痕迹。“我醒着,不用担心。”
对方的欲言又止被须佐听出,他叹了口气,并非是征求意见,而是宣判道:“我进来了。”
须佐对自家兄长身体的描摹从未这样清晰过。
他终于意识到记忆中的荒为何总环绕着违和感,不是疏远,也不是厌恶,而是他从未见过荒完全裸露的模样。中学时,他的兄长不比才逃出严冬的嫩朱结实多少,同龄人在烈日下追逐彼此,随后炫耀那黝黑的、坚实到粗鲁的肌肉时,长发已经流到腰线的荒却白得像油画里被珠宝拥戴的少女,单薄的前胸如铺展开后被风揉得蜷起一角的和纸。高中最后一年,除了不停歇地用功之外,荒也不停歇地抽条、伸展骨骼,最终成了如今高挑、线条韧而锋利的文学青年。然而同那些以施瓦辛格为目标的健身爱好者不同,那勾开的腰腹线条或肌理毫无狰狞感,倒是像极了染了雪的树或山峰。这样时而出现的人体画让须佐几乎忘记,他所见的荒,即使裸露,也从未展现出自己最私密的一面。
那在满室的潮湿中被润色了的、属于女性的器官。
以及纯白浴巾上轮廓像极了子宫的血迹。
它犹豫着,不知道是否应袒露自己。须佐想起被自己亲手剥开的葡萄柚,熨开的侧面并非如其他果肉那样平整,樱花更深也更有肉欲的柚粒翘着脑袋,却又被浅色的膜阻隔着,如更衣时落出比裸身更旖旎的屏风,竖开的缝隙初看像直立的眼,再看却越来越像渴求什么的口唇——女穴的本质不就是这样的口唇吗?越是深入,越能感受那海般的爱意。但阴道和葡萄柚的相似也仅仅在轮廓和被调和过的颜色了,因为这容纳的器官通向生命最为神圣的祭坛:子宫。
一切都因这缝隙的张开而改变了。他想起中学时一个热得仿佛要烧干身上全部的水的夏夜,自己从梦中醒来,从浴室冲凉回来时,须佐意外于兄长的房间还亮着灯。推门而入,醒着的却只有书桌上的台灯,太过疲惫的荒竟是忘记熄灯就睡了。蹑着手脚,他在挪向书桌经过床铺时,瞥见被上有褚红的痕迹蹭在对方胯间的位置。严谨的哥哥是在床上涂笔记还是偷吃了什么点心弄脏了寝被吗?须佐忍住那一点笑意,仿佛只在脸上牵开都会惊扰荒的好眠,将灯熄灭了。如今那不和谐地揩在雪原般单纯的被上的褚红,同浴巾上逐渐黯淡的赤色,以及荒腿根沥下的一丝鲜红融为一体。
这样的兄长会像母亲那样隆起小腹吗?顺延而下的血迹连起的是埋藏在平实腰腹下酝酿着真正馥郁果实的子宫。选择了作为男性生存的荒如果被他人窃走了秘密,会成为交合中被迫臣服的雌兽吗?须佐并未意识到自己总是明亮的眼睛此时暗成了一片枯萎的海,他永远学不会妒忌和狂暴的占有,那终于献身于自己眼中的器官是在他眼中掩藏了多年脆弱的荒,是中学时被同龄男生讥笑时将脸侧向窗外的荒,风曳起的长发同败谢的花瓣一样沉默。
室内的雾气散得很彻底。须佐走近找不出任何词语的荒,声音再度明亮起来,却无比轻柔:“让我照顾你吧,哥哥。”
两人最终决定将半个月后庆祝须佐毕业的旅行计划中加入温泉旅馆。
而须佐搂着在肩膀上睡熟的荒,颇为愉快地计划起那剩下的半颗葡萄柚将做成怎样的新料理了,交缠的金黑花纹将素净的床铺绣得格外温馨。